對話｜補種？混種？接著等？北京協(xié)和醫(yī)學院教授解讀九價HPV疫苗“擴齡”
HPV九價疫苗擴齡至9至45歲引關注，為何會擴齡？接種過二價、四價苗的人群可以“混打”嗎？記者專訪北京協(xié)和醫(yī)學院權威專家。
撰文/記者 呂冰心
采訪專家：
喬友林（北京協(xié)和醫(yī)學院群醫(yī)學及公共衛(wèi)生學院教授）
26歲，對于柳夏來講，是一個具有“分水嶺”意義的年紀。自從被安利九價HPV疫苗后，便一直想方設法在網(wǎng)上約“苗”。無奈的是，各平臺的九價疫苗均十分緊缺，“不知道還要等多久，很著急，畢竟過26歲的上限就不能接種了?！?/font>
8月30日晚，一個好消息出現(xiàn)了——國家藥監(jiān)局網(wǎng)站顯示，默沙東九價人乳頭瘤病毒苗（釀酒酵母）（以下簡稱九價HPV疫苗）適應癥得以擴展，適用人群拓展至9-45歲適齡女性接種。
“太好了！”與柳夏一樣，對一苗難求有著切身體會的年輕女性終于松了口氣，這一廣大群體迅速將“HPV九價疫苗擴齡至9至45歲”推向微博熱搜第一。
HPV疫苗是人類第一個用于預防惡性腫瘤的疫苗。那么，其適用年齡范圍取決于什么？此前，九價HPV疫苗的接種人群為何限定在16-26歲？為何“擴齡”？打過二價、四價HPV疫苗，還有必要再次接種九價HPV疫苗嗎？記者專訪北京協(xié)和醫(yī)學院群醫(yī)學及公共衛(wèi)生學院教授喬友林。同時，他也是國家引進回國定居的“跨世紀學科帶頭人”，世界衛(wèi)生組織（WHO）總干事癌癥防治專家委員會中唯一的中國專家，因對宮頸癌防治做出的巨大貢獻，還被譽為“宮頸癌防控的中國名片”。
（圖片來源；視覺中國）
北京科技報：您領導的團隊，曾完成我國首次HPV感染情況的大人群、多中心研究，具體而言，我國女性感染HPV的情況是怎樣的？
喬友林：在我國，女性感染HPV有兩個高峰，一個在青年期，也就是20歲左右的時候有比較明顯的高峰，結婚生育以后出現(xiàn)低谷，到了大概40歲以上圍絕經(jīng)期的時候另一個高峰就開始出現(xiàn)了，這是我國女性HPV暴露的雙峰特點，也造成我國宮頸癌防治的難點。發(fā)達國家女性感染HPV的高峰則出現(xiàn)在20歲前后，隨后便一直下降到5%左右的較低值。
高危型HPV持續(xù)感染與宮頸癌發(fā)病有直接相關性，近些年，宮頸癌在我國出現(xiàn)年輕化且發(fā)病率持續(xù)上升的態(tài)勢，這基本上是由于HPV病毒暴露的時間提前以及暴露頻率增加導致的。
北京科技報：為何此前我國將九價HPV疫苗的接種人群限定在16-26歲？
喬友林：九價HPV疫苗其實在國外批準的接種年齡一般都是9-45歲。而在2018年九價HPV疫苗進入中國的時候是“有條件的審批”，因為當時國內(nèi)數(shù)據(jù)還沒出來，是用國外臨床試驗和藥監(jiān)部門的數(shù)據(jù)批準的。
【記者注】：國家藥品監(jiān)督管理局此前也曾介紹，與二價、四價HPV疫苗不同，九價HPV疫苗上市是按臨床急需藥品采用境外臨床數(shù)據(jù)直接用于中國注冊，批準人群之所以定為16-26歲年齡段，具體依據(jù)來自以下三方面：一是支持本疫苗上市的國外關鍵性臨床試驗受試者年齡為16歲～26歲女性；二是9歲～15歲女性兒科受試者采用了免疫原性橋接試驗（因年齡小無法做婦科檢查，采用只檢測抗體的方式參與試驗），且該試驗東亞華裔人群的臨床研究數(shù)據(jù)有限。三是超過26歲的女性有更大的HPV感染暴露的可能性，且尚未獲得本疫苗對此年齡段暴露后人群有保護作用的證據(jù)。
北京科技報：為什么新的標準是9-45歲，此次擴齡的原因是什么呢？
喬友林：獲批的9-45的接種年齡范圍，主要取決于臨床試驗中人群的年齡范圍。
此外，發(fā)展到如今，越來越多的證據(jù)顯示，九價HPV疫苗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均有保障，以及針對我國廣泛存在的需求，批準了九價HPV疫苗的年齡擴展。
（圖片來源：央視新聞）
北京科技報：由于九價HPV疫苗供需緊張，甚至出現(xiàn)“一苗難求”的情況，您認為年輕女性是否有必要繼續(xù)等待呢？
喬友林：二價疫苗，可以預防由HPV16和HPV18型病毒感染。四價疫苗可以預防6、11、16、18型HPV感染。國際研究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超過70%的宮頸癌都是由16或18型這兩種病毒引起的。九價疫苗是針對6、11、16、18、31、33、45、52、58九種亞型，國際研究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九價疫苗能預防90%的宮頸癌。
但不論是二價、四價、九價也好，對于宮頸癌的預防都是有作用的，WHO的建議是盡早、盡小接種。也就是說，能預約到哪種HPV疫苗就接種哪種，有九價就打九價，沒有的話二價、四價均可。
北京科技報：之前很多人或因為年齡限制，或預約不到九價HPV疫苗，退而求其次選擇了二價、四價疫苗，如果現(xiàn)在想要更好的預防效果，可以補種九價HPV疫苗嗎？
喬友林：其實沒有這個必要。因為二價或四價HPV疫苗已經(jīng)把70%以上的宮頸癌風險都預防到了。況且，更多價如14價、15價、20價的HPV疫苗正在研究中，難道每次一有新疫苗都再重新接種一次嗎？我認為，人這一生沒必要跟這一種病杠上。
北京科技報：已經(jīng)接種過一針或兩針的二價或四價疫苗，是否可以像“混打”新冠疫苗一樣，后面改為接種九價疫苗呢？
喬友林：最好不要混打。
【記者注】：中國疾控此前曾介紹，根據(jù)世界衛(wèi)生組織2017年關于HPV疫苗立場文件，有關三種HPV疫苗互換使用的安全性、免疫原性或效力的資料十分有限。這些疫苗在特性、組分和適應癥方面各不相同；另外，四價和九價HPV疫苗使用說明書也專門指出，目前尚無臨床數(shù)據(jù)支持九價HPV疫苗與其他HPV疫苗互換使用。所以，在可選擇多種疫苗的地區(qū)，應努力做到統(tǒng)一接種程序，各劑次使用同一種疫苗。
北京科技報：九價HPV疫苗對人體的保護期有多久？
喬友林：一般認為全程接種完成后無需再次接種了，至少到現(xiàn)在為止，科學界持這樣的觀點，至于若干年以后是否有變化，還需更多的真實世界的研究數(shù)據(jù)。
北京科技報：接種完九價HPV疫苗后，還用做宮頸癌篩查嗎？
喬友林：從宮頸癌三級防控而言，接種宮頸癌疫苗屬于一級防控，篩查屬于二級防控，對宮頸癌的診治屬于三級防控。無論接種二價疫苗、四價疫苗還是九價疫苗，接種疫苗后仍然需要定期篩查。現(xiàn)有疫苗，包括九價疫苗并不能預防所有的高危型HPV。而且，可能還有一小部分高危型HPV目前沒有得到鑒定，當然更沒有針對性疫苗。
北京科技報：HPV疫苗在我國的接種率大概有多少呢？
喬友林：HPV疫苗在中國整整比西方發(fā)達國家晚了10年，發(fā)達國家在2006年便開始使用HPV疫苗，而中國是從2017年才開始，所以普及率還是較低，預估大約在3-5%左右。而最需要免疫的15歲以下人群接種比例更低，甚至不到1%，青少年接種率低的主要原因在于HPV疫苗還未納入國家免費的計劃免疫。
實際上，根據(jù)國家常規(guī)免疫報表數(shù)據(jù)也曾揭示，2018-2020年，各地報告HPV疫苗接種數(shù)分別為341.7萬、675.3萬、1227.9萬劑次，盡管疫苗接種數(shù)量逐年上升，但人群總體接種率依然處于較低水平。
北京科技報：現(xiàn)在社交媒體有一種流傳很廣的說法稱，打完九價HPV疫苗后會出現(xiàn)“爛臉”長痘的現(xiàn)象，這是疫苗的不良反應嗎？
喬友林：長痘與接種九價HPV疫苗之間并沒有直接的證據(jù)。年輕女性打完疫苗開始長痘，更多可能是與自身發(fā)育狀態(tài)有關。
與其他疫苗類似，接種HPV疫苗可以引起接種部位局部反應或全身反應等不良事件，常見不良反應包括疲乏、肌痛、頭痛、發(fā)熱（≧37°C）；注射部位反應疼痛、發(fā)紅、腫脹；關節(jié)痛、胃腸道癥狀（包括惡心、嘔吐、腹瀉和腹痛）、蕁麻疹和皮疹。以上大部分不良反應程度為輕至中度，且短期內(nèi)可自行緩解。
（圖片來源：北京日報客戶端）
北京科技報：九價HPV疫苗使用的禁忌癥有哪些？
喬友林：目前我國批準上市的二價、四價或九價HPV疫苗的活性成分或任何輔料成分有超敏反應者禁用；首針接種HPV疫苗后有超敏反應癥狀者，不應再次接種。妊娠和哺乳期婦女應避免接種，若女性已經(jīng)或準備妊娠，建議推遲或者中斷接種，妊娠期結束后在進行接種。更多詳情請見各種廠家HPV疫苗使用說明。
北京科技報：您此前曾牽頭完成國產(chǎn)HPV疫苗“馨可寧”臨床注冊試驗已上市。目前國產(chǎn)九價HPV疫苗進展如何呢？
喬友林：目前很多HPV疫苗廠家都正在做九價HPV疫苗的III期臨床試驗。III期臨床試驗結果常常需要等待多年，如果用疾病的終點指標可能需要5年甚至更久，主要取決于用什么指標進行批準。
北京科技報：WHO曾提出消除宮頸癌的全球戰(zhàn)略，并確定了2030年階段性目標，即90%的女孩在15歲前完成HPV疫苗全程接種。除此之外，青少年還應加強哪些生理健康方面的素養(yǎng)呢？
喬友林：青少年HPV疫苗接種最好是在女性有第一次實質性性接觸之前，因此普及15歲前疫苗接種至關重要。HPV感染是通過皮膚或粘膜直接接觸傳播的，因此對廣大群眾特別是青少年應加大相關的科普宣傳，了解性傳播疾病的傳染源、傳播途徑、疾病表現(xiàn)、危害性、治療及預防措施等，積極預防HPV感染所致疾病發(fā)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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